“创业有如涅槃重生,必须经历三到五次的置之死地,你才有赢的希望。” 在高频线路板材料的拓荒时代,奋起直追的何博阳,给落在美国后面,遭受技术垄断多年的中国人,带来了新希望。
下午两点,正是阳光最炽热的时候,何博阳坐在小创面前,靠着椅背,讲起了他创业近三年来的冒险经历。
挑战极限做行业不敢做的事
何博阳今年27岁,是陕西湍流电子科技有限公司的创始人(以下简称湍流科技)。
清华高材生、丹麦技术大学硕士、国家863重点科研项目核心研发者,丹麦Hempel A/S研发工程师,陕西籍创业者——何博阳身上有诸多标签。
三年前,当何博阳决定放弃丹麦的优渥工作回来创业时,很多人都觉得太过“疯狂”。不仅因为他放弃的是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生活,更因为他挑战的是门槛极高、国内亟待突破的领域——高频线路板材料。业内人士提醒他这会很艰难,但了解他的同行大多对他持观望态度,因为知道根本劝不住干什么都很执着的何博阳,但仍不看好他的选择。创业路上,怀揣梦想的科研者,注定要伴着质疑开拓前进。
“创业这个想法萌生得很早,我在丹麦求学的班级共有三十人, 二十九个毕业后都选择了创业,本科及研究生的求学经历,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我,要主宰自己的人生。”
2015年,何博阳从丹麦大学毕业。在一次与科研院所工作的叔叔交谈中,他发现,国内高频线路板材料面临着材料短缺、价格过高、技术被垄断,买不到材料的困境。两年的留学经验让他对商业机遇有着敏锐的嗅觉。回国实地考察一番后,何博阳发现针对高端高频线路板材料市场的企业并没有几家,他当即决定:自己干。
这一年,“军民融合战略”上升为国家战略,国家打开了民企与科研院所合作的通道,大量民企参与到国家重点项目的合作、研发中,针对民企发展的政策也越来越多。
何博阳,趁机入局。
对于他的创业想法,父母没有像其他家长那样,劝他找一份“稳定”的工作,反而很支持儿子出去闯一闯,父亲更是把自己公司的研发团队与研究室临时借给了他,希望他可以“发散思维,自主发挥”。用他自己的话说,“很幸运我的父母都是明白人。”
作为上个世纪最早一批下海经商的人,何博阳父亲对于年轻人的新思潮以及市场变动格外关注,“他更希望我能忠于内心,勇敢地去闯荡”。何博阳称自己继承了父亲的“不安分”基因。
自中国进入互联网时代以来,所有电子设备如卫星系统、移动电话等产品的飞速发展,均建立在高频线路板材料的基础上。作为刚需,市场对高频线路板材料的质量及数量需求呈阶梯式上升。据统计,目前我国4G、5G等通信系统每年有超过50亿元的需求量。而雷达、北斗导航等军工应用上每年需求量已超过20亿元。市场呈现一片“蓝海”。
但一直以来受国外技术垄断、国内科研水平限制及市场恶意竞争,中国在高频线路板材料领域长期处于研发水平小幅前进、市场产品良莠不齐的现状。
成功就是要挑战有难度且别人无法胜任的工作。多年的专业研发经验使何博阳对自己有十足的信心,他暗自下决心,“不仅要做大做强,还要坐上行业第一,让别人无可取代。”
公司成立后,何博阳很快就发现: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有限,必须要组建团队。他确立的发展方向、制定的详尽的商业规划以及足够客观的市场空间,得到了一批怀揣梦想的科技青年认可。很快,一个为攻克行业难题而奋斗的创业团队诞生了。
如今,何博阳已从最初的孤军奋战,到现在领导着十几人的研发团队。“高智商智囊团”是它的最大亮点,团队除了与自己志同道合、有野心的年轻科研工作者外,还获得来自清华、西安交大、西工大等顶尖院校专家的鼎力支持,未来团队规模还将进一步扩大。
从零突破到一,何博阳用了不过短短三年时间。
成功是一场持久战
创业初期,何博阳90%的时间是在努力和迷茫的反复交替中度过。
“你知道吗?产品刚研发那会儿,我除了偶尔会迷茫项目研究外,其他时间都像打了鸡血,处在兴奋状态。那段时间天天泡在实验室,也不怎么回家,就想着怎么把产品做到精细化,完美一些,再完美一些。”
用何博阳自己的话说,个人创业的最大特点在于孤注一掷。正因为有“精确”目标,所以你会拼劲全力,比别人投入超过四倍、十倍的努力。据他介绍自己当时几乎陷入了一种疯狂的状态。项目研发阶段,每天都要经历设想方案、落实、推翻、再设想的过程。很多创意都是潜意识中无意迸发的,当你全身心投入一件事情,“你就恨不得把每天的时间都精确到秒来使用。”
“那段时间我坚持把手机放在枕边,晚上睡着睡着潜意识就会突然迸发出一些想法,这样方便翻身起来立即用备忘录打字记录,有时候实在来不及就录音,这样的生活我度过了近大半年时间。”
至今回想起来,何博阳都觉得那是自己最接近“光明”的日子。
大学时,何博阳在图书馆看了一本1975年国外某位学者的著作,有句话至今记忆犹新:“我们已经培养了太多的工程科学家,但我们实际需要的是有科学素养的工程师。”何博阳说,看完这本书后,自己内心就像燃起了熊熊烈火,非常激动。作为“未来科研人员”的他,当时就暗暗下决心:以后一定要做一名有工匠精神的科研人员,干出一番事业。
现在来看,何博阳也的确在一步一个脚印地履行着自己的诺言。
长期以来,我国国内的高频电路板材料虽然有不同标准,但所有产品均有这样的共性:尽量降低介电损耗,并提高材料的稳定性。因为信号传输过程中,更低的介电损耗可以提高信号质量,而稳定性是保证材料优良性能使用的必备条件。
为了组建团队,何博阳带着商业计划书一遍又一遍地去找行业资深教授,期望可以获得专业的产品技术指导。同时,他还向大学同窗发去了创业邀请,“我们要做什么,怎么做,做成什么样,这是团队成员都清楚的,也是我们一直协力合作的基础”。在他的坚持下,所有事情都朝着期待的方向发展。
秉持着“做科研需要新方法,团队合作创造灵感”的理念,何博阳带领团队扎根实验室对产品进行了多次改进、调试。这期间经历了无数次全员讨论,产品推倒重来的过程。最终,凭借扎实的研发技术和团队协作,产品成功问世。
2017年,何博阳带领团队开发并小批量生产KT系列高性能介电复合材料,这一产品最大化地解决了信号稳定性问题,并达到了国际先进水准,打破了军工级高性能高频线路板长期被国外垄断的局面。同时,该产品从材料合成、精密压制到高温成型, 首创性地建立了国内领先的复合材料生产体系。
产品是做出来了,但商业模式,一直是卡在何博阳心里的一根“钉子”。
“产品只是第一步,说到底自己还是个技术人员。我要做的,是跳出技术人员的舒适圈!在纯粹的科研人员身份基础上建立自己的商业模式。”
在国内高频线路板材料领域刚刚取得突破的何博阳,眼下正面临着困难的第二阶段:如何带领产品“杀”进市场,他面前有两大难题:
▲行业新人、新产品,等待市场接受;
▲没有完整的产业链,环环失联,难以实现效益最大化。
有几次,团队已经与客户对接并提交了产品,但因为客户对价格有争议,又或者其他各种各样的理由导致合作被搁置,“浪费你很长时间的心血,却没有太大收获,这是很让人痛苦的事情。”
如果说以上这些,属于湍流电子发展前期的小问题,那让何博阳真正头疼的问题还在后面:资金受限,企业难以大幅前进。一方面是产品的继续开发,一方面是企业对产品要求的不断升级。缺了资金,任何一方面都难以维持。这些压力成了何博阳肩上的两座大山,压得他“喘不过气”。
“那是最困难的时候,每天一睁开眼,就会面对这些问题,”何博阳坦言,创业初始是凭借爱好和的技术,一个人要操心的事情很少。到了后期四五件事儿同时压在身上,产品、市场、销售、企业管理等,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,都会功亏一篑。但好在自己创业初就秉持了理性的观念,设想过最坏的结果,也幻想过最好的情景,所以对公司的发展可以做到心中有数,“虽然压力巨大,但我一直坚信,自己可以掌控全局。”
金子的光芒是盖不住的,产品经历了短暂的徘徊期后,终于走向市场。不久,这一尖端产品就收获了国内多家研究院所和企业的合作意向,希望共同开发国内高端市场。被认可是这个年轻人交给市场最好的答卷。
打造国内民企技术无法企及、国家科研院所暂时无暇顾及的高端高频线路板材料,是何博阳实现自己人生梦想的契机,作为第一个“吃螃蟹”的人,他的成功足够励志。
被“野心”驱动的企业家
何博阳从小就有野心,而且行动力极强。
作为当年三十多万高考生中的“佼佼者”,何博阳从一开始,就知道自己要什么、该怎么做。去清华大学就读、深造是他这个“工科男”从小的梦想,这期间的经历也为他日后创业打下坚实的基础。“我觉得我跟别人最大的不一样就是,我比他们更早地确立了人生的梦想,并且付诸了实践。”
大学时,何博阳凭借出色的研发能力,通过国家创新性实验计划加入到国家某863项目的核心研发团队中,何博阳接手该全球性、挑战性的项目做了四个月的设计,产品却始终无法运行。“满怀希望、信心,等待的却是无尽的折磨。”这让何博阳一度对自己产生了怀疑,甚至对产品概念的合理性也产生了质疑。
在放弃与不断尝试的纠结中,何博阳对产品做了一遍又一遍的调试,最终,他决定放手一搏,不行就果断放弃。那天下午,他改变了思路,对其中一个参数做了新调整,结果整套系统运算成功运作。何博阳称这次经历是自己人生道路上的一块纪念碑,时刻提醒着他:真正想要做成一件事儿,必须经历三到五次的置之死地和重复,只要你还在坚持,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。
正是因为有早期的独立研发经历,创业时,何博阳对项目立项、筹备、找资金、带领团队开发等过程才能做到了然于胸。
创业后,丹麦学到的工匠精神也被何博阳不断实践:做一个纯粹的企业。
何博阳对团队的要求是:要用最先进的技术、理念、人才、材料做出最好的产品,用科技引领产品,提升附加值。这与国内一贯倡导的“过程工业”价值观大相径庭。秉持这一理念,何博阳带领团队跟产品质量“死磕到底”,产品成功获得国家级检测中心质量检测认证,并进入国内多家军工院所应用测试序列。
在这之后,何博阳反复思考了自己的优势和短板:科研领域是长项,而产业链内的其他环节如产品销售、市场推广等均属于“陌生领域”,耗费大量人力、物力,利润却很微薄。何博阳评价自己是一个很“轴”的人,“我只做自己认为合适的,对于不合适的,一律拒绝。”经过一夜的思考,第二天他就将公司除科研外的其他领域全部交给合作商。“始终坚守产业链顶端,专注于科研开发,在确保产品质量的基础上,实现利益最大化”。
小米创始人雷军曾说:“人要做成一件事情,其实本质上不是在于你多强,而是你要顺势而为,于万仞之上推千钧之石。”借势营销,这个20多岁的年轻创业者,深谙其道。
随着5G市场的逐渐升温,何博阳意识到5G将是下一个商业竞争点,目前国内企业对于5G还没有明确的发展方向,而何博阳已经先发制人,带领团队投入到5G的建设和生产线调试中,“我们现在要做的,就是要跑在别人前面,等别人反应过来,我们已经到达终点了。”
对于5G市场未来的发展方向,何博阳称湍流科技将坚持技术+产品的商业模式。“我对未来的发展信心满满。”
路漫漫其修远兮
“创业归根到底是一门生意”。这句话被何博阳反复提及,相比他人,何博阳的身上多了一份理性和稳重。
多年的外地、异国求学经历让他早早就可以独当一面。他表示自己创业的激情是建立在理性的基础上,无论选择什么方向,创业都是生意的一种方式。
去年9月29日,西安创业咖啡街区(以下简称咖啡街区)的成功开街吸引了省委常委、西安市委书记王永康的到来,作为西安创新创业硬科技企业代表人物,永康书记与何博阳进行了亲切交谈。这一契机促使了湍流科技在咖啡街区的成功入驻。何博阳称西安现在有浓厚的商业和创业氛围,营商环境良好。而高新区作为国家级示范区,也有着自己独特的发展理念,不断朝着国际化、现代化的道路迈进,未来发展大有可期。咖啡街区也给企业带来更多的思想碰撞和政策扶持。入驻咖啡街区,是一个充满“惊喜”的决定。
“虽然高频线路板材料发展前景一片光明,但该领域仍存在这样一个现象耐人寻味:中国在高频线路板领域方面的论文,无论数量、质量均位列第一,但落地的工业化项目屈指可数。重理论、轻实践是最大问题。”对于中国高频线路板材料未来的发展,何博阳也有自己的担忧。
何博阳认为,目前我国高频线路板材料领域的研发主要以科研院所为重点,但由于激励体制存在提升空间,无法形成极具吸引力的奖励措施,科研人员难以全身心投入到研发中,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产品的研发进度和水平。同时,高频线路板材料领域发展多集中在国家科研院所,市场化企业能拿到的资源非常有限。而有高科技含量的优秀人才急缺,也是发展道路上的“拦路虎”。“其实我更希望各有专长的团队可以合作起来,把风险降到最低,一起成功。”
这个只有27岁的创业者在创业道路上已经摸爬滚打三年。“创业如逆水行舟,风平浪静只是童话,战斗才是常态。”这是他对自己近几年创业经历的总结,未来,他要走的路还很长。